故事，從哪開始？

（一）

「迷你噪音」的老Ｂ問講古佬雄仔叔叔﹕「你的獨脚戲呢？」「明年，明年。」講了好幾年，怠惰是一個原因﹔另一個原因，是過去幾年的社會躁動，講古佬見到自己的幽靈忽隱忽現，卻始終沒法找到落脚點。故事，從哪開始呢？

等待，將永無啓航之日。旅途本質上是無始無終的，講古佬應該清楚。於是就從多年前一個晚上的遭遇開始，確認旅途只有趨近和離開，於相遇中聚焦，凝視和觸摸躁動中的他人自身，讓光景沉澱。

（二）

講古佬夜半醒來，發現床在海中浮動，知道不是夢，心驚汗冒。幸好月明水靜，稍為安心﹔想起平日從一間幼兒園走到另一間，跟孩子講古，創作，連起來就是一趟無始無終的旅程。當下，不過在另一趟。

兩個長期相伴的咕卻吵起來，馬克思和巴古寧，又爭著要躺在講古佬的左邊。本來靜下來的心被擾動，直想把他倆丟下去，卻不忍心，那麽多年了。從哪年哪月哪日開始呢，講古？

兩個老得一臉鬍鬚的咕爭著吵著就掉落水，講古佬口裏說﹕活該，手卻伸下去把倆撈上來。兩個濕漉漉的咕間竟然多了一個東西，水母體般，觸及即變形。講古佬和兩老一臉疑惑間，不遠處傳來歌樂燈火。床靠岸，是一吉卜賽人營地。講古佬記得1988年在貝爾格來德火車站擦身而過的吉卜賽街頭小提琴手。

「這位是馬克思，這是巴古寧，這是……」講古佬才記起還未借問貴姓，那團變形體向火篝旁大伙自我介紹，我是他的故事，指著講古佬，講古佬目瞪口呆。吉卜賽人卻興奮莫名，音樂響起，舞蹈和酒，跟著，來自貝爾格來德的幽靈過來講古佬身邊，拉著琴請他講故事。

「有一日，」講古佬開腔﹕「在幼兒園，一個孩子走到我面前，無端端笑著說﹕雄仔叔叔，如果你死咗，我哋會好掛住你架……」掛住，真好，一語道破。馬克思，巴古寧，你們掛住什麽呢？你們的革命？講古佬，你又掛住什麽呢。講古佬看著那團故事，那些他掛住的東西。

講故事就是發現要講的東西，發現，不是發明，已經在那裏﹔那無始無終的旅程中，深情堡壘的人和事，麵包和玫瑰，路上的詩。











兩老街童︰雄仔與阿娣
(阿中攝)